motherlater

【2】

  总有一个人留，而另一个人要先走。我是不是留不住要走的他。

——安迪

  安迪终于无力摔坐在地面上，折断了高跟，好不狼狈。发丝零乱，露出一双深情而绝望的眼睛，含着泪，咬着唇，瘫倒在樊胜美怀里。被2202的三位合力抬进后座，曲筱绡拨通了谭宗明的电话，交代完情况并提醒谭宗明把安迪的车开走后，便坐进了驾驶位，眉头蹙起，安迪哭累了，刚沾上座椅就睡着了，四人满面愁容，一路无语，气氛凝重，五人挤上曲筱绡的小破车回到欢乐颂，一路走走停停，倒算得上畅通，然而内心却都是塞塞的，除了伤心累睡去的安迪。

  她睡得深沉，一觉醒来时已是晚上9时。换作平时，早该饿了，可现在却总是恹恹的，没有胃口。脑子清醒得可怕，悲伤一点点渗透着，记忆缓缓拉近，罗列的感情线，占据了一张床，硬生生把安迪挤下了床。

  房子里空无一人，呵，她算什么人呢？不过是一只畏缩的爬虫类动物，不过是虫豸。独留记忆伤神，她默默点下“清空聊天记录”的字样，又删去了短信和电话号码，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？一切清清楚楚地印在脑海里，引以为傲的记忆力竟成了沉重的背负。一眼记住的号码虽然不是他的特权，但因为这串数字如此猝痛，却真真是仅供他有。现在，连当初第一张名片上的号码都拨不出，更何况……

  唉！她一直对数字很敏感，从小到大，直至现在。

  小时候，数字是她的伙伴，她会尽能把许多事物和数字联系在一起。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对于她来说，就像是……她的……自理能力一般，又或者说是本能？！然而，她是如何接触上数字的？就像让她回忆她是如何到孤儿院以及关于她生母的事情一样，能记起来的真是少之又少。刚毕业时，数字是她的最忠实的工作伙伴，她和数字一起合作，的确是获得了不少她需要的物质，但却再没有似孩子般的欢乐了。以前，回国后的时候，没遇见包奕凡之前，数字是她在职场叱咤风云的利刃，没有人能逃得过。

  是啊，没有人能逃得过，就连她自己，也没能逃出自己。唉！一言难尽，千言万语也道不清啊。

  如果可以，她也想在遇见他之后，尝试着失去这些天分。那样，是不是就能像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，写手账记录他们之间的每一个第一次，心心念念每一场规划好的约会，一点点惊喜就能激动个老半天，给他做爱心便当……

  但她是谁啊？她是安迪。她经历过什么？该有的履历上都清清楚楚：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毕业，曾担任华尔街投资公司高管。“拥有精准干练的言谈举止，对数字极为敏感，有超强的记忆力，性格高冷，不善与人接触。”这大概是同事和仅有的朋友对她的盖全。

  唉，偏是如此的她，遇上了近似另一个极端的包奕凡，他们碰撞在一起，惺惺相惜，碰撞出别样的火花。很像是氢气和氯气的反应，加以光照，便发生爆炸；在他们身上却生成了溴化氢，本该较稳定却又不知触动了什么发生了什么，最终变为了其他物质。又像是氟气和水的反应，一个本质是至柔之物，一个难逃剧毒性质，一旦接触便是爆炸。

  到如今，两败俱伤。

  挨上内伤之痛，无法用外用药直接处理，发疼着，却无可奈何着。

  或许很久很久，或许数年、数月，她才能拨开这段感情的阴霾，有可能是下个月、下个星期，也许更短、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，她就能爬出一个叫做包奕凡的沼泽，从一个叫做包奕凡的深渊中看到光明。

  她无法计算要用多长时间来处理这段感情，她甚至一点头绪也没有。对于她，每一个单身的夜晚都是煎熬，她又只身站在落地窗前，似乎因为失恋而突然消瘦，总之，背影单薄得很。

  她不想跟任何一个人分享，因为她……说不出口。一直以来，包奕凡这个话题，以及他这个人，怎么逃都逃不掉。并不是她不愿意说，是因为和他交往以来，他对于安迪，就像身边的疑虑空气，自带包子香气和烟雾特效的那种。无形无状无影无踪却无时无刻的存在着，无休无止地牵引着。他，他名字，他这个人，有关他的一切，张开嘴，却无从说起。

  失恋的人总是才华横溢，但很抱歉，安迪不善矫情，并且中文也不受用，而英文不够中文饱含感情，所以安迪根本无法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感情。这样的安迪更令人心疼，她不得不选择搁置，别无他法。

  她是安迪，安迪会克制住，她不会允许自己一夜无眠，荒废大好时光来作无用的闲情逸致；也不会允许自己含泪而眠，就像不允许自己当众流泪一样。她能想到的，登陆Facebook让自己融入科技论坛的讨论当中。只能是让自己忙碌起来，投入一个大项目。

  只有在忙碌后的悠闲时光，安迪才有空神伤，可却无法肆意流泪。没有了包奕凡，她就失去了大半感性。安迪用她富余的理性点开了手机里的微信表情包，一张、一张，都是为了哪一天能应景，或是想一天一天的发给他。这么多，她可是一张也没来得及发就分开了。

  实际上，分离每天都会出现，安迪想得很清楚：总有一个人留，而另一个人要先走。但“我是不是留不住要走的他”的想法总会不时蹿出，无法扼杀。那被包奕凡宠出的被动，是不是能在他走后会化为主动。